无相

【缜砚】死了的欲星移

*写的人精神不太正常,请谨慎观看。




1.

砚寒清听到这笔巨款将进入他的账户的时候,是有点惊讶的。

诚然他确实与这么个人有那么点关系…交际什么的,但这显然达不到被赠与财产的标准。手机那头通知他的工作人员声音依然不休,良久,他握紧了手机,问出了他接到这个电话后的第一个问题:


“欲星移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他听到对面的女声忽地顿了顿,继而声音不免带上些怜悯。

“很抱歉告知您这个消息…他什么也没说,我们是根据他的遗嘱找上的您,他的遗嘱上不仅留了您的姓名联系方式住址,甚至写上了您的身份证号。所以不用担忧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你们找错人了?”

“哦。”工作人员应了一声,继而是一种朗读的语气:“如果他表达出任何的疑问,请直接告诉他:确实是他,我们绝对没找错人。”


2.

砚寒清回到自己的小甜品店时,已近凌晨。共享单车悠悠晃晃停在门口,他背上腰包落锁,扭头一看,就见到门口蹲着一个人。透过泛黄的路灯,他敏锐地探知到这个发型属于他所熟悉的某个人——他不意外地生出一点烦闷,但很快,这点又成了认命。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语气很好的问:“你怎么在这?”

北冥缜顶着被路灯染上微黄的背头缓缓抬起头来。“啊,砚寒清。”他好像在这打了一个不长的盹,这时候才慢慢醒来,春天的风还是挺冷,砚寒清叹了口气。在这点时间里北冥缜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站直了,势头之大几乎撞砚寒清一个跟头。

“…对不起,”他咳了一声,语速极快地说:“我是来找你的,你现在有空让我问一些问题吗?”

有空吗?可能有吧。砚寒清低头看一眼熄屏的手机,垂着眼想说没空对面相信的可能性有多大。北冥缜在短暂的沉默里似乎领会了什么,他回头看一眼砚寒清没开灯的小店面,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不想听我问这些…那你什么时候愿意听的话给我个电话可以吗?”


他这样默认他不会有什么忙碌的事情,态度进一步让砚寒清有些反感。但砚寒清清楚,北冥缜来找他无外乎就是为了欲星移的那点东西。未必是贪图或者索取,大概只是他们把欲星移当做一个活体脑筋急转弯,愣要从一个摆烂的大动作里琢磨出点文豪说天黑了的意思。啊,唉,麻烦。他摁亮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叹了一口气,北冥缜已经要走了,街边停着的车灯开始闪,砚寒清说:“好,不过现在凌晨零点十三,一点半以前请保证我能准备休息。”


3.

砚寒清端来两杯热牛奶。

北冥缜坐在吧台前,一手手心贴着木质的桌面。吧台灯带散出些微黄的光,砚寒清推一杯过去,自己坐在吧台后。

上一次这么坐着还是什么时候?他低头看着牛奶杯,北冥缜在包里翻找什么,他听到熟悉的纸页摩擦声,软塑料被捏窝发出独有的响,肯定留下裂痕了。然后北冥缜开口了,他问:“我能知道,他都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就这啊。砚寒清有些好笑:“你们找人履行他的遗嘱前,自己居然没试着核算过么?”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别的了。”


“…喔,好。”北冥缜低下头,砚寒清没法看出他是失落还是在做什么考虑。他又低头看一眼手机,零点四十。

“——况且,”他没来由地开口:“他只是昏迷,还没死,你们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北冥缜抬头去看砚寒清,照理来说,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应该有多平静,但厚重刘海之下的砚寒清还是没多少棱角。他后知后觉这应该是一句叹息,再一次把它归纳进无意义的范畴里,盖上了不需要解释和争辩的印章。

砚寒清又看了一眼手机,零点四十八。

灯带依然不甚明亮,有限的温暖光晕以内,两个人的神情都不甚明晰,光晕以外便是纯粹的黑雾与冷色的现实——砚寒清有些待不下去了,他开始怨怼那个几十分钟以前给出谈话时间的自己。哪怕是个白天也好呢?根本不需要这样沉重累赘的灯光,直白坦然的亮或许聊起来还更轻松一些。北冥缜…他不知道北冥缜在想什么,但怎么看都不会是不需要戒备的回答。一次性纸杯被捏起,砚寒清仰头将已经温冷的牛奶喝尽,放下杯子时他看到北冥缜的杯子还是满的,好心提醒他:“已经要凉了。”


4.

北冥缜坐上驾驶位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纸杯的牛奶,没有塑料盖。

初春的风已经让它冷透了,他喝一口,上唇扯破一小块凝结的奶皮,多少有点冻胃。但如果直接放在驾驶位边,开起车来容易倒霉;至于丢弃…他隔着车窗去看一眼已经熄了灯的玻璃门后。弃之可惜,相比之下给身体增加一些微不足道的负担倒是最好的方式了。他将牛奶灌下去,空纸杯丢进驾驶座旁的塑料袋。启动时看了一眼车载时钟,一点十五。他由衷地想,还有十五分钟,砚寒清一定能睡个好觉吧。


——能睡个屁。


砚寒清从床上翻坐起来,被店面压缩的生活空间小得可怜,挑高的二层上,一张床甚至不配拥有四肢。他披上搭在床头的外套,拉链坠在木地板,和地面一样冷。手机的充电线被扯断,百分之七十二,不上不下不多不少。他下楼,二层客区,一层吧台,从内而外地推开那扇玻璃门,错误的使用让它发出理所应当的呻吟。然后是门口那辆骑回来时停着的共享单车,看来那些工作人员还没把它收走,扫码时砚寒清看了一眼手机,三点正好。

城西到城东,路途不近,但再不近也始终是一座城,哪怕中间隔了三个区。外地人从不看区与区之间的距离,就像你和外星人总不能说你来自徐汇而非地球;城内人有时候也不看,虽然大多是抬着头的,那些高楼大厦的霓虹灯能映到很远的地方,一辆共享单车可不行。砚寒清在距离目的地一个街区的地方停车,高档小区门口可没有那些公共设施。锁车之后,他只好用跑步拉短浪费的时间,熟门熟路地拐弯寻找边侧的小门,从兜里取出门卡刷开小区门禁,和门卡挂在一起的铁制钥匙丁零当啷和铁门相撞,推门入内,一阵骤风,他背部渗出些薄汗,好在外套防风,一时半会还吹不干。

刷电梯,上楼,十二层。熟悉的大平层门口,砚寒清低头看一眼手机,四点零七。时间过得真快,他想,把钥匙插进门锁很用力的扭两圈。门开了,他保持拧着钥匙的姿势推开门,一进屋就被什么绊了一跤,摸索着打开灯低头一看,一个很适合在警匪片里担任销赃要职的黑塑料袋静静躺在那反射过于明亮的白炽灯光。


5.

塑料袋里是个全新的智能密码锁,附纸条一张,上书几个大字

“请你帮忙安装它,密码就按你设置的来。”

字显然是欲星移的。砚寒清低头一看,右下方应落款处赫然六个大字:

“谢谢你,砚寒清。”

他几乎被气笑了,把字条叠着丢回塑料袋,大平层不愧是大平层,他看到被深灰的亚麻布帘掩盖的落地窗——不需要拉开就能知道,人类实在是太好懂的生物。玄关做了木条隔断,深棕的。墙纸铺了深灰,沙发是深灰的布艺,没做隔断的开放式厨房贴的也是黑瓷砖。砚寒清转了两圈,第一反应还是深表嫌弃:这哪家的装修公司设计这么离谱。继而才有什么弥漫上来,他结结实实的坐进深灰的沙发里,布面刻意做得粗糙,却软得异常,他整个人陷下去,猛然意识到:天啊,这沙发没有扶手。


没有扶手就没有扶手吧。


砚寒清瘫陷在这汪深灰里,再一次把手机拿出来。现在是五点二十三,再过六分钟之后的一分钟就是五点半,南方城市是不是应该日出了?他意识到他很久没看过日出——他是“不努力的人”,日出对他而言和日落的定格没有差别,观赏难度还高出许多。但他又扫了一遍屋里的陈设和布置,他去看过欲星移,穿着和他发色类似的蓝白病号服盖着纯白的被褥,视线所及唯一相异的颜色是手背上被固定的艳黄色患者手带,就像在他的想象里,欲星移顶着一头银蓝的发站在这个到处昏暗浓稠的空间里一样违和。

五点五十二,凌晨,手机电量百分之六十一。砚寒清放下手机,忽然觉得有些困了。温冷的牛奶连助眠的功效一并推迟,他枕着沙发仰头去看天花板,困倦之中似乎有混沌的色彩涌上来,于是他闭上眼去看,黑暗中一种暧昧感围上来,在并不舒服的深灰面料里,他就这样失去意识。


6.

砚寒清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说是“吵”其实并不合适,那就是正常人走路会产生的声音频率,只是有一点…好像是软塑料或者什么的摩擦…还应该是木地板。

砚寒清睁开眼睛,回神的第一眼没觉得什么不对,脚步声和躯体的温暖却清晰起来。他垂眼去看,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银白的长风衣,他很快知道这身衣服的主人是谁,无声的偏头去看,北冥缜背对着他正抱着手仰头,视线尽头是一个已不走针的挂钟。


不意外。


他坐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摸了个空,才留意到它已经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大概是听到响动,他听到北冥缜问他:“你醒了?”他点点头,掀开那件风衣去拿自己的手机,手往前伸却忽然留意到手投射下的影子,他往另一个方向偏头去看,深灰的窗帘被拉开的,巨大的玻璃窗后并不是俯瞰一切的开阔,而是小区内共同存在的其他建筑——同样的高度,同样的窗口,大约内置也是同样的大平层,或有颜色各异的装修,却总都是整齐划一的外墙,没有例外。他突然意识到,这栋住宅楼总共二十五层,而这间屋子正十二层,不上不下,连平均值都取不到。


这算讽刺吗?还是劝告?你觉得我会这么想,是因为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北冥缜依然很关切的在询问他的状态,砚寒清方睡饱,精神能算饱满,好脾气也相应地归位。他对那件风衣表示感谢,把手机捞回手里。十三点零三分,下午。他眯眯眼划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他前一晚给北冥缜发消息的窗口,五点五十发的消息让他来房屋的地址,上午八点三十三分北冥缜回复,工工整整两条信息,因为一直保留在这个窗口甚至没显示未读消息:


“怎么了吗?”

“好,我马上过去。”


不准时睡准时起,砚寒清理所当然的想,他一定是睡了个好觉的。恍惚中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年轻真好”的怅然,短暂的发愣后,一个致命的问题在他脑海炸裂开来。


他出门的时候锁了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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